把旺盛的青春 留在大涼山的森林里
發(fā)布時間:2019-04-02
俯瞰四川省涼山州木里縣雅礱江鎮(zhèn)火場火點(4月1日攝)。新華社發(fā)
3月30日17時許,四川省涼山州木里縣雅礱江鎮(zhèn)立爾村發(fā)生森林火災。31日,在撲火行動中,受風力風向突變影響,突發(fā)林火爆燃,目前已造成27名森林消防隊員和3名地方干部群眾犧牲。
涼山彝族自治州位于四川省西南部川滇交界處, 海拔高,地形地貌復雜多樣。此次森林火災著火點涼山州木里縣雅礱江鎮(zhèn)立爾村海拔3800余米左右,交通通訊均不便。
火場如戰(zhàn)場。曾擔任12年森林消防員的程雪力,此次也出現(xiàn)在涼山森林火災現(xiàn)場。守候微光曾刊發(fā)程雪力的一篇文章,從森林武警到火線攝影師,他的照片和文字詮釋了森林救火的兇險與不易。“作為一名森林戰(zhàn)士,我們在保護森林、保護自然的同時,也是在拯救著我們自己的家園與未來?!?/span>
程雪力 | 攝影寫文
原文《告別大涼山》
首發(fā)于《中國青年報》2015年6月23日攝影版
編輯:鄭萍萍
2014年4月15日,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開元鄉(xiāng)在地圖中查看發(fā)生森林火災,身穿紅色滅火服的森林武警戰(zhàn)士在濃煙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這些濃煙對人體的危害比北京霧霾最嚴重的時候還要高數(shù)倍。作為一名森林戰(zhàn)士,我們在保護森林、保護自然的同時,也是在拯救著我們自己的家園與未來。
2014年2月6日,之前還是晴空萬里,發(fā)生森林火災后天空就成灰蒙蒙的一片了。
被燒毀的山林
2014年2月6日,孔祥磊和楊春是同鄉(xiāng)戰(zhàn)友,每次滅火總是最先沖進火場、最后撤離火線。猛烈的火勢常常將戰(zhàn)士的皮膚灼傷。
因為常年被高溫烤著,年輕的戰(zhàn)士卻有著一雙雙的“老手”。
楊倘葆將冰融化了抹在被熱浪灼傷的臉上。
2011年,后半夜三點起床上山打火。那個感覺怎么說呢,真困,真累。
2013年2月27日,涼山州木里縣依吉鄉(xiāng),連續(xù)鏖戰(zhàn)6個晝夜的戰(zhàn)友實在太累了,在海拔4300米、零下15攝氏度的雪地里都能熟睡。深夜,代理排長張凱在大伙兒前后架起了兩堆火,而這一宿他再也沒睡了。
2014年4月16日。四川西昌,戰(zhàn)友們接近火線,尋找合適的突破口撲滅火災。
2014年4月22日,我不在乎重復的危險年年彩排,我只想用鏡頭為我的戰(zhàn)友們熱情喝彩。
2015年3月8日,傅雪(右)輕撫楊小輝的眉毛,直到火滅了的這一刻,楊小輝也沒意識到自己的眉毛被火燎去了大半。
2013年2月20日,涼山州德昌縣麻栗鎮(zhèn)民主村,官兵撲滅火災后,把身上的給養(yǎng)全部留給了當?shù)匾妥搴⒆?,這已成為了我們每次完成任務后的習慣了。
2014年8月2日,我們參加當?shù)嘏e辦的“浪漫七夕” 相親會。由于常年在一線,幾名大齡青年官兵遲遲未解決“個人問題”,雖然他們有些拘謹,但卻很受女青年歡迎。
2014年11月24日,列車緩緩駛出站臺,老兵敬上軍旅生涯最后一個軍禮,踏上了返鄉(xiāng)的旅程。今年,我也再一次面臨走與留的抉擇。
今年,是我當兵的第8年,將再一次面臨走與留的抉擇。
8年前,我加入了武警四川省森林總隊涼山彝族自治州支隊。離開云南老家的那天,在鮮花、鞭炮、掌聲中,我和依依不舍的父母告別。對我來說,夢想如愿以償?shù)囊豢淌切腋5?。小時候,我就常把父親當年參軍的那頂軍帽扣在頭上,長大當兵的念頭就這樣在心里悄悄地發(fā)芽?! ?/span>
當兵第一年,發(fā)生了汶川大地震,我第一次以戰(zhàn)士的身份隨部隊開赴都江堰抗震救災。路上,上等兵石蕊落了淚。“剛剛途經(jīng)的村寨也受了災,那里就是我家。我有兩年沒回家了,每次打電話父母都說挺好,我知道他們總是報喜不報憂。這次出發(fā)前也沒來得及打電話?!蔽覀兌汲聊?。
第二天我們終于抵達現(xiàn)場,滿眼是傾塌的房屋、遇難者的遺體和人們惶然的淚水。我們迅速搜救被困群眾、搭設臨時帳篷、搬運救災物資,從那一刻起,我們和災區(qū)的老百姓緊緊連在一起。記得一戶人家房屋塌了,我們幫他們搭建了臨時住所,送去生活物資。當我們離開時,這戶人家的兒子激動地要求加入部隊,女兒許諾將來要嫁給軍人。我不知道最終他有沒有去當兵,她是否嫁給了軍人,但我永遠記得那一刻的溫情。
第一次參加滅火戰(zhàn)斗,我就被嚇得“不知所措”。那次的大火起自涼山州西昌市黃聯(lián)關森林。涼山彝族自治州,位于四川省西南部川滇交界處,西昌是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,海拔在1500米以上,地形以山地為主。那天,部隊沿火線向東側(cè)推進3公里左右,風向突變,大火在7級亂風的作用下交叉立體燃燒,形成100多米高的樹冠火。我們迅速撤至500米外,但還是能感受到熱浪,另一座大山的森林不到一分鐘就燒沒了。中隊長楊參和指導員張勇軍在指揮緊急撤離時,墜入了深溝,幸虧溝底是水潭,我們的部分裝備也被燒毀。大家連續(xù)奮戰(zhàn)了幾個晝夜,夜里輪換看守火場,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擋風的休息地,天亮才發(fā)覺,靠著睡了一夜的地方竟是墳墓。這一年,我所在的部隊撲滅了10多場大火。
一年后,我被中隊選為班長,深知責任大,也更拼命了。一天,部隊在24小時內(nèi)遇到兩起林火,直到凌晨火勢才被撲滅。下山途中,頭暈眼花的我掉到了3米的草灘,而身旁就是懸崖,現(xiàn)在想起來都挺懸的;還有一次我正集中精力撲打火頭,突然聽到戰(zhàn)友呼喊:“快閃開!快!滾石下來啦!”我一轉(zhuǎn)身,山上的石頭“稀里嘩啦”地砸了下來,一塊大石頭與我擦身而過,“哐當”砸斷了身旁的松樹,幾塊碎石砸到了我的大腿上。從此,我得了個“拼命三郎”的稱號。我想,我們當兵的之所以不畏懼艱難困苦,是因為心里有一股堅信正義的力量。
一次偶然的機會,我接觸了照相機并喜愛上它,從肩扛“滅火機”到手握“照相機”,這樣的轉(zhuǎn)型對我來說并不容易,但我最終選擇了成為一名“兵記者”,繼續(xù)和戰(zhàn)友肩并肩地站在火海里。
去年4月,西昌市開元鄉(xiāng)發(fā)生森林火災,戰(zhàn)友王帥背著20多斤的裝備攀爬懸崖,突然腳下一滑,掉下了山崖。那一瞬間,他抓住了一棵并不粗的樹枝,其他戰(zhàn)友迅速用攀登繩將他拉了上來,我用鏡頭定格了這一瞬間。在這一瞬間,我突然體會到,我們在保護森林、保護自然的同時,也是在拯救著我們自己的家園與未來。
回想這8年,我已有105次上火場的經(jīng)歷了,我把最旺盛的青春留在了大西南的森林里,像一粒種子慢慢長大?;蛟S它將被年復一年的落葉掩埋,但是我能夠聽到,落葉下回響著我們曾經(jīng)鏗鏘的聲音;雖然常年在大山中行走,我們的語言和思維已經(jīng)跟不上時代的潮流,但是我在軍營懂得了接納自己,溫暖別人,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。
來源:守候微光(中國青年報攝影部)